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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洞裡的果實

-Apyang Imiq開出的那朵身體
2021/11/19
文・圖|黃瀞瑩

十年之間,從部落格、Medium、探路客到臉書,直至《我長在打開的樹洞》,Apyang在各種空間中細細描述「把自己種回來」的經驗,其中也包含他從2015年離開生活了十年的台北之後,回到花蓮短暫擔任研究助理工作,至2017年決定以務農為全職的生涯轉折。
支亞干溪與河壩。 攝影:黃瀞瑩
採訪Apyang,是一種未曾有過的經驗。對於我想知道的,特別是回部落務農、跟著獵人上山、對溪流的記憶,他的所思所感,已在《我長在打開的樹洞》中寫得通透,到底我要來採訪什麼?在前往支亞干部落的路上,準備訪綱時,我其實說不上來。我想知道那塊田的現在、工寮的形態、溪水的流速,他走在菜園、山徑或河邊的身形。但我也不確定這些想知道,是否正與這本書之所以作為文學作品的部位相互牴觸,因為在那本大量描述他如何耕種、打獵、穿越數道溪流的散文集封面或內頁,並沒有配上任何的照片或地圖。
十年磨就殺豬刀
熱愛書寫的Apyang,從大學、研究所開始,便已習慣將近乎日記或雜感的文字收納在部落格、Medium與臉書中。2021年推出的新書《我長在打開的樹洞》,像是對於過去數年經驗的一次重述與盤整,聚焦於田地、山徑、溪流與部落空間的描寫,讓這本書在推出之後,旋即被歸類為「青年返鄉、原民復返」的地方書寫中。然而,在這道極為容易產生共感與肯認的「復返」旋律中,因其個人的性少數身分,當中始終存在著一層幽微的異音。
 
第一次看到Apyang是在2020年9月,談論「部落中的同志經驗」(註1)座談現場,Apyang看起來有點黝黑,體格厚實壯碩。相隔一年,在支亞干部落社區發展協會工作站,我再三詢問了眼前這位男子,才終於確認他與我一年前所見的竟是同一人。原來,在緊密的務農生活兩、三年之後,從去年開始,他逐漸將生活重心轉回到社區協會的工作,身材也恢復到務農前的清瘦體型。Apyang在這些年裡的身形變化,某種程度寫實了他在書中描寫的對於「經驗」之愛的度過與轉化,以一種文字之外的方式。
 
2011年發佈、亦是其個人Timelog的首發文章寫的是「殺豬」。在這篇近乎「田野筆記」的文章裡,詳細描述了Truku式的殺豬細節,透過鏡頭與訪談的交織補述而成的說明性文字,彷彿也說明了彼時的Apyang,雖生長於支亞干部落,但其身體與部落知識,仍舊存在著一定程度的距離。十年之後,在《我長在打開的樹洞》收錄的「愛的豬肉轉圈圈」中,當Apyang再次描述這個磨刀殺豬的場景時,他已不再是外圍的觀看者,而是置身其中、持殺豬刀的Truku男子。
獵徑上的Apyang。 攝影:黃瀞瑩
殺豬時通常會在地上鋪設帆布,這塊由塑膠布料構成的方框平面,宛如一方讓持刀者展現技藝的舞台,舞台旁最熱衷的觀者,常是部落裡熟識儀式或分肉過程的長輩,無論議論或讚賞都是撲面而來:「那都是體力活啊。把內臟從豬的身體拉出來,都是肉堆,整個人狂流汗。拉出來之後就交給別人處理內臟,然後就開始支解。我們Truku的分豬方式是平均分配給每個家族,但因為每次參與儀式的家族數量都不同,要均分的數量也不一定。面對這麼大的有機形,心裡必須要有一把尺,那裡面充滿智慧與邏輯。」(註2)Apyang說他熱愛分豬,不願放過每一個與長輩並肩分肉的練習機會。
 
而殺豬僅是其中一種身體知識/姿勢。十年之間,從部落格、Medium、探路客到臉書,直至《我長在打開的樹洞》,Apyang在各種空間中細細描述「把自己種回來」的經驗,其中也包含他從2015年離開生活了十年的台北之後,回到花蓮短暫擔任研究助理工作,至2017年決定以務農為全職的生涯轉折。在《我長在打開的樹洞》中,集中描繪了搭工寮、夜行上山、狩獵,翻地、疏苗、接水管、砍竹、揹山豬等大量「體力活」的經驗。紙頁上的文字呼嘯,更突顯出在其中牽引連結的身體,對於經驗的龐然食慾,彷彿正飢渴吸吮所有勞動細節。而種下的小米、分好的那堆豬肉,也為不擅於與人搭話閒聊的Apyang,堆砌出與部落之間的更多對話線團。
農事開敞
相較於可能更具族群色彩的狩獵,Apyang說如果硬要選的話,會更喜歡務農。在河階的兩分地、雞寮的四分地與支亞干大道旁的另一塊四分地上,Apyang種過小米、紅藜、甜玉米、硬質玉米、紅豆、樹薯、芋頭、地瓜、蕗蕎(qowsung)。這些作物分布宛如拼布,時而填滿田地,但又隨著收割季裸露出土壤。因旱作型態而形成的有機田景,看似隨興,但過程中要求的是一雙能夠看向數年後的眼睛,方能將諸種作物生長的時間軸與勞動時需介入的身體、機具等行徑軌跡,安置妥當。(註3)
 
在忙碌的工作排程中,務農的那兩三年裡,Apyang自述其時間感與空間感產生激烈轉換。曾經的工作習慣是以日為單位,一日忙完關上電腦,不論工作內容或精神狀態,隔日至少可以重啟再來。然而務農的時間軸卻是以作物生長為中心、連綿不斷的連續體,若選錯時機或種法,得等到下一季才有辦法更動。此外,日常關照的範圍也無法再限定於單一空間,除了田地,也包含日照、溫度、季節所形成的環境變異。對Apyang來說,這是一種被強力敞開的過程。

然而被強力敞開的不僅是身體,也包含他作為一位返鄉青年的土地想像與個人堅持:「慢慢知道有關農業的相關,就會發現這根本不是單純的種植。在市場的系統裡面,這根本就是一場數字遊戲,遊戲的設定由國家、政策、盤商、銷售點、農人等組裝完成。對,農人是最底層。農作物進入資本市場的邏輯中,很像一場賭博。」(註4)農事從未恬靜,相較於其他生活也許更顯喧囂,例如一起種小米的Payi,對於Apyang拒絕灑藥與化肥的質疑,同為部落中選擇種植傳統作物的Baki,(註5)對於Apyang難以在勞動與收穫之間兌價平衡的勸戒。在那片原初期待種回小米搖曳時代的田地上,被Apyang撿拾起來的對話線頭,不僅來自共同的勞動經驗,亦來自於因部落的現代化經驗而時刻改變的人土關係。
獵徑上的Bhring
農忙之餘,Apyang也積極參與跟獵。相較於農事偏向定點且時間自理的工作型態,一起上山狩獵的機會並不是每天都有,除了要看季節天氣、看月光是否太亮,更要看長輩是否願意帶新手上山。訪談過程中,Apyang熱切分享了好幾場讓他印象深刻的狩獵經驗,彷彿寫下的字仍然未曾填滿身體的洞:
 
有一次跟舅舅去二子山溫泉,他帶了兩把刀。我們睡在溫泉旁邊,晚上八、九點開始找獵物,找到一、兩點時,才發現一隻很大的水鹿。水鹿中槍後倒在河的對岸,我們費力把牠拖過來,然後我舅舅開始進行支解。他只拿一隻小刀,剝皮、把內臟刮下來、把肉支解完,還蓋了燻肉架,把大塊的肉烘乾減輕重量。下山時我背了一支大腿,鹿腳還戳破我的包包。超重的。(註6)
 
親見動物死亡,剩餘的體液解出來流在背負者身上,感受到其體溫緩慢下降,對曾參與過狩獵的我來說,這件事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重量。讓人感到沉重的好像不只是獵物,而是在那一刻,肩膀好像成為生死往復的支點,在交換的路上。我忍不住分享了我僅有的跟獵經驗,Apyang則說只要可以背到獵物,再累也值得。Apyang的思量比我的感受要複雜許多:一方面是因為帶新手上山的長輩年紀大了,他很願意分擔路途上的重量,二方面是因為他仍舊相信獵物是被祖靈所給予的,那裡面存在著某種超越個人的法則。
Apyang書中描寫的Yayung Qicing(清水溪)。 攝影:黃瀞瑩
只要打到一隻就鬆了一口氣,就是覺得我們有被好好對待的感覺。像我一開始跟時,假設我們這次的狩獵成果不錯,大哥就會跟我說,Apyang你的運氣很好,我就會放在心裡。覺得這意味著我的Bhring跟他的Bhring很合。但如果沒有打到,他就會說可能因為月亮太亮,動物很容易看到我們就跑走了。但我心裡也會想說,這是不是我的問題。
「Bhring」這個字意味著靈力(註8),亦有說法是人所能發散的心靈之力,人在不同角色、身分中形成的屬人或非人的關係性場域中,皆有其「Bhring」。能否獲得獵物,除了祖靈的賜與,也與獵人自身或是獵團成員共同形成的「Bhring」有關。然而在此之外,其中亦混合著一種對於彼此的肯認,甚至是極為幽微的個人觀感。如同在「你那填滿Bhring的槍射向我」中,Apyang描述曾經在山裡累積起來的「心靈契合」,爾後因為個人性少數身份的露出,讓他在敞開的人我之間中,成為一隻不知何時會遭到非難眼神的獵物。在「Bhring」這個深具Truku生命觀的字心深處,透過人靈與人我之間的禁忌層疊,Apyang在其書寫中填入的是一段柔軟而敏感的當代字義。
性別織事
在2015年寫就的「Tminum Yaku.編織.我」中,身為男子卻熱衷編織技藝的Apyang,便曾將Hagay(註9)這個指涉性別氣質少數者的族語新義,編織進自己的認同中。然而,Apyang所帶來的性別困惑不僅止於此。除了必須時刻面對部落生活圈內部的敏感帶,對置身於支亞干部落之外的讀者而言,Apyang在這本書中勾勒出的復返路徑,以較多篇幅描寫了狩獵、農事、分豬等經驗,若站在一個較大結構的性別視點來看,是否難免強化了Truku男性就一定要如何的刻板框架?對此,Apyang回答:
 
「前陣子有新書座談會,有人說,哪裡有這麼man的男同志?但我覺得我就是階段性的。」Apyang自述大學時期的自己很粗曠、不修邊幅,研究所時覺得可以來漂亮一下,就開始著重外表、保養,可是回來部落後,大家看重的是做的事情,他也就放鬆起來。但Apayng也說,去山上時的確心裡某個較為陽剛的部分好像會被開發出來,但那不是新的東西,而是他的個性裡本有的一塊:「不管哪個樣子的我,我都不覺得假。這樣變來變去不是很好玩嗎?」末尾,他笑著回答完我的問題:「我決定下一本書都要寫娘娘腔」。
與父親一起蓋起的工寮與田地。 攝影:黃瀞瑩
在《我長在打開的樹洞》中,難以忽略的是那些留在紙頁上的疑問獨白與直爽告白。以一本書的份量與積累作為交換,Apyang留下的是在困惑與執著之間,無法被單一視點的政治語境所詮釋的難言之隱/癮。身處於族群認同與性別認同交織形成的近身擂台中,Apyang在復返途徑上折疊出的性少數異音,以及在異音的基調中重新譜寫的銜接經驗,撐開的是多重指涉的「困惑的多元性」空間。從原民復返到性別展演,無論用哪一種語境進行框取,都會發現其中難以收編的部位。如同書的最末篇「告白河壩」所示,所有「做出來的喜歡」與多種「版本的我」,同時匯流又向前奔去,在流動中交織卻又分明。
 
「我在想也許文學也會有文學的Bhring,寫作就是在跟自己的Bhring對話與吵架的過程」。透過書寫所開啟的空間,Apayng梳理與創造,那方能完整涵容所有原酷經驗與身體形變的田土。
離開支亞干大道,前往田地。 攝影:黃瀞瑩

「Mhro ka hiyi na da.」他的身體長出來了
「五月,小米冒出穗。老人家說:『Mhro ka hiyi na da.』,他的身體長出來了。我好喜歡這句話,好像穗才是真正的身體。」(註10)
 
我被書中這句話迷住,忍不住想問清楚hiyi到底是甚麼?Apyang說:「小米的作物這麼大一株,只有果實叫hiyi,身體的意思。hiyi也會拿來指人的身體,這時就會包含全部的範圍,但是拿來用在植物時,指的就是穗或果實。」(註11)我想,在Apyang有意識地種回自己的過程中,那顆被放進土裡的亦是一顆擁有其「身前身」的果實,而那裡也曾有一片土壤,是我們並未在書中看見太多細節,但仍舊能夠共感的離散與陌異化的片刻。是這些潛在身體經驗的交織穿越,構成了《我長在打開的樹洞》的內在紋理——無處不在的水勢、山勢、姿勢與情勢,沒有任何配圖,卻始終飽含著這些流轉的情態中最複雜的地形。
 
採訪過程中有三次,讓我重新想起書的標題——《我長在打開的樹洞》。一次是他指著遠方綿延的山勢,為我解釋為何支亞干溪又名為「打開的洞」。一次是他談到Bhring,是獵人決定同伴的其中一種理由,以及他在臉書出櫃之前與之後的一陣子,被邀請一起上山的次數差異。另一次則是尾隨著他的摩托車與黑斑黃狗,我們越過支亞干大道,站在他生平第一次耕種的田地旁,那時我具體感覺到,也許人的一塊田有時比人本身的樣子更直接、更赤裸,太陽底下,這段時間的想法或作為,是否被這個地方所看顧,這一切都會被盡收眼底。

註:
1. 本次座談為「未盡的群像:原住民社群中的性別重影」系列座談中的第二場,2020年9月20日於花蓮文創園區舉行,由「靜寂的盛典:原住民當代藝術中的性別視鏡」策展人呂瑋倫所策劃。詳細內容請參見《藝術觀點ACT》85期「原民場域.當代轉換」專題。

2. 訪談口述。
3. Apyang說:「其實做農要超聰明的。要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幹嘛,包含規劃、轉作與休耕。例如我種了一年期的紅藜,這一年我就不能動它,如果沒想清楚位置,要整地時就會擋住我自己。有些農穫有它的即時期,必須要趕緊賣光。種完之後還有處理期,要脫殼,量很多就要分批,還要避開雨天,脫殼曬乾之後要脫粒,一弄就要三四天,還要重複曝曬與搬移。」
4. 摘自Apyang部落格,篇名「金錢遊戲」,https://apyangimiq.timelog.to/a223388254。
5. Truku族語,Payi為女性耆老,Baki為男性耆老。

6. 訪談口述。
7. 訪談口述。
8. 參考王梅霞,<從治病儀式看泰雅族與太魯閣族的情緒展演>,收錄於《台灣原住民巫師與儀式展演》胡台麗、劉璧榛主編,台北: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出版,2010,頁383–429。
9. Apyang說:「我們拿這個字問老人家,他們也不知道。但他們知道這是一個人的名字。可能有人曾經使用過這個字,然後那個人的性別氣質很特別,也可能那個人很紅吧。總之這個字成為一個當代的字流行了起來。」
10. 摘錄自《我長在打開的樹洞》,Apyang Imiq著,頁27-28,2021年,台北:九歌出版社。

11. 訪談口述。
田野專題|返:河流.野地.部落
臺南藝術大學藝術創作理論研究所博士生,ACT藝術觀點企劃執行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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