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安德魯是雪梨雙年展自1973年成立以來第一位原住民策展人,Nirin一詞來自安德魯的母語,可以粗略翻譯為「邊緣」,參與的藝術家大部分有原住民身份認同,除了少數已經進入西方世界典藏的雙年展常客,也有許多已備受矚目但還未進入機構的實踐者。策展人在畫冊文章中羅列了激發他的幾個母題:土地(主權)、治癒、薯芋藤(代表第一民族的生命起源)、轉變、敘事、思想/物件的力量以及河流(環境)。這幾項在各大原住民藝術的展覽當中並不是新鮮的話題,但如此大規模跨國境的連結還是第一次。雪梨雙年展在創始時帶有威尼斯雙年展式的歐美國際模式想望,也得到了亞太各國政府的支持,更像一個商務外交活動,而原住民藝術家最早的參與則是在1979年。1970年代的澳洲,一方面機構與藝術家對歐美當代藝術從善如流,另一方面也有批評的聲音,希望透過區域化重建澳洲的文化認同。1989年法國的「大地魔術師」(Magiciens de la Terre)一展把北領地雲都姆(Yuendumu)這個地方的沃皮瑞族(Warlpiri)儀式沙畫帶到了龐畢度藝術中心,成為一個與西方當代性抗衡與調整的案例。到了1990年代,澳洲的原住民繪畫在國際市場上已佔有一席之地 。
澳洲的當代藝術論述裡的一個核心問題是,究竟該用人類學的方法還是當代藝術史學的方法來討論原住民藝術,以地方認同為出發點的藝術在什麼規則之下成立?藝術史學者雷克斯·巴特勒(Rex Butler)曾提出沒有人是真正的原住民,因為原住民(Aborigines)這個概念是白澳人/歐洲人在殖民史中建造出來的他者/鏡像。這種他者的概念,與強調多元性的當代政治互相衝突,中心/邊緣的二分很容易重蹈殖民的邏輯。然而,以國家文化政策支持的原住民文化,背後卻又需要與原住民性相關的論述來支持,容易落入本真性(authenticity)的泥淖。 布魯克·安德魯主張要挑戰邊界,連結起來反思世界殖民力量,而這並不是純粹批評殖民主體而已,從參展藝術家身上可以看到各種去奇觀,並且超越原始/當代二元對立的反抗;甚至當代藝術世界創造的機構規則,在開幕周的各種活動中時時被拿來調侃,與一般雙年展的「國際」文化明顯不在同一座標上:蓋蒂高民族(Gadical)的長者艾倫·邁登(Allen Madden)在新南威爾斯州藝廊的歡迎致詞中恭喜參展藝術家,並且說「讓我們祈願作品會賣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