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原住民國際藝術節巡禮Ⅰ

「原住民節慶是進行跨文化對話和協商的強而有力之地，原住民族在此得以正面之姿自我展現，同時也提供了以原住民情境為主，活絡經濟的機會。」（註1）
 
當代社會情境裡的原住民藝術家肩負著兩種身分：我既是創作（展演）者，也是文化傳承（銜接）者。藝術家必須進入一趟自問的旅程，在使命、認同之間擺盪，或者直面社會議題。布農族青年詩人Salizan Takisvilainan Islituan沙力浪．達岌斯菲芝萊藍．伊斯立端詩作《部落的燈火》短短三行詩，描繪部落景像而充滿隱喻的鄉愁如是一般；而大多可能努力於文化紀錄和對主體價值的呼喚；也或許著眼於身分、性別、土地議題。但是顯而易見的，現今原住民藝術實踐與主流社會其他藝術發展，在同樣的時空，描繪著不同的路線。
 
原住民節慶，經常透過創作及展演訴求傳統延續及彰顯主體精神，但也試圖與全球社會對話，以擴大原住民藝術的功能和意義，並且將之轉化為更有效的對話媒介。或許，藉由以下各地原住民藝術節慶，能發現維繫著部落燈火不滅的各種方式。

以至點為名，1997年開辦的渥太華夏至原住民藝術節（Summer Solstice Indigenous Festival）是加拿大廣為人知的地方節慶。依據維基百科的解釋，至點（Solstice）是太陽在一年中離地球赤道最遠的一天，也就是俗稱的冬至與夏至。夏至則是加拿大原住民族相聚和慶祝的重要日子（通常落於每年6月20日至22日其中一天）。
 
夏至原住民藝術節承襲傳統習俗，以Powwow舞蹈競賽為核心，安排多位長者說故事(Elders stories / teachings)，例如水源的故事、傳統植物如甜茅草的知識、梅蒂斯人的由來、加拿大原住民爭取權益的歷史等等。代表著口傳文化的延續。除此之外，主辦者也邀請視覺藝術家、紋身創作者、塗鴉創作者、皂石雕刻師、獨木舟划槳彩繪師，以「和解」為主題，展示傳統藝術的材料、過程和理念。2017年增加舉辦《We got Talent!》，透過Showcase給予素人創作者發表的機會。同時，回應加拿大建國150週年，策畫了一場觀眾自由捐款入場，談論如何重現傳統領域條約Treaty 7精神（註3）的戲劇節目Making Treaty 7，貼切原住民族近年最重要的土地議題，也表現了捍衛傳統領域的決心。
 
和其他藝術節不同之處，夏至原住民藝術節背後的力量來自4個社會組織和1個政府部會，由他們委託專業團隊策畫每年節目。這些社會組織代表著188個加拿大原住民社群，或為集結部落領袖的意見組織，或為人權、女性權利發聲的群體。而去每年藝術節參與人次高達4萬，想像這些人潮當中，有喜好藝術者、傳統學習者、節慶常客、單純觀光客，再想像這些人參與了族群聚會、知識分享和議題討論，多年累積後怎不會成為當代原住民族政策的一股推力？

相較於年輕世代作為主力的節慶，位於澳洲昆士蘭的勞拉原住民舞蹈節（Laura Aboriginal Dance Festival）自1983年起每兩年舉辦，以聚集約克角半島20個部族重現約克角地區的傳統文化慶典（corroboree）為主題，3天的節慶有歌舞競賽、各部族舞蹈歌謠的交流和市集活動。舞蹈節是一場聚會，孩童在塵土飛揚的泥土地上狂奔、跳舞，長者們在聚會之地交流故事，這是不同部族拋開成見，擁抱也分享差異的場合。
 
雖然凝聚各個部族的意見，整合成一個節慶實屬不易，卻是讓文化能夠活化和傳承下去的平台。長老William Brady說：「這是一個讓文化訊息能夠傳遞出去的平台，這些訊息注入孩子心中，使他們知道自己是誰。」（註4）舞蹈節不侷限於部族的聚會，開放一般民眾購買門票，讓參與者能在部落傳統領域裡延續和共享過去、現在與未來，這或許也是原住民節慶存在最重要而美好的目的。

全球舉辦的原住民節慶不少，如何定位自己、面對全球環境，又怎麼為族群發聲，每一個節慶皆都有各自的課題。無論進行方式更多傾向傳統再現或是鼓勵創造，這些原住民節慶與其他藝術節細微的不同之處，追求的並不是成就藝術，而是如何面對和詮釋自己的傳統。在每一個主辦者的心理，或許節慶從來不是成果或終點，而是累積和延續的過程，也只有經過節慶這個平台，讓藝術節的參與者既能承襲傳統，也創造未來。
 
 
註1：原文引自2010年澳洲墨爾本皇家理工大學研究報告〈Indigenous Cultural Festivals, Evaluating Impact on Community Health and Wellbeing〉，P.12。

註2：Haka，常譯為哈卡舞，亦有翻成「戰舞」，泛指毛利人的傳統舞蹈形式。

註3：Treaty 7於1877年簽訂，是英國皇室與當地第一民族的協定，以保障原住民族傳統領域及狩獵權。此項精神由加拿大政府延續，確保原住民族的基本權利。然而，為了經濟和交通利益，加拿大政府曾數次忽略此項協議，狩獵區域的限縮、外來定居者和酒精進入，也讓艾伯塔省的原住民族必須面對更複雜的協商和挑戰。

註4：原文引自：http://wa1.go.skynews.com.au/news/national/qld/2017/07/02/laura-dance-festival-enters-35th-year.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