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藝術迎向當代的困境與反思,以太平洋藝術節為例
2015年,關島即將舉辦第十二屆太平洋藝術節(Festival of Pacific Arts),這是整個太平洋地區四年一度的文化盛事,也是透過藝術交流鞏固、確立太平洋地區族群文化和國家資產的行動。回顧台灣與太平洋地區的互動,以南島(Austronesia)文化交流為名的正式活動自1997年蘭嶼達悟族與菲律賓巴丹人互訪開始,2000年後則有愈來愈多的民間交流[1]。其中南島藝術為題的博物館交流展出,南島文化節及南島民族論壇等,成為突破國家外交限制,成功將「台灣是南島語系民族的起源地」此番歸屬情感,與太平洋群島各民族串連的案例。
身為廣褒太平洋島嶼之一的台灣,基於多方因素,歷史上幾乎未列於太平洋研究的範疇,相對於此,台灣本島提出的亞太(Asia Pacific)概念雖較少論及南太平洋之島國。民間卻以南島當代藝術之名開啟了與太平洋當代藝術家及研究者的多方交流,未來台灣於南島藝術和太平洋藝術之間的交流必能獲得更多期待。本文所介紹的太平洋藝術節面貌,則將著重於南島各國於文化遺產(cultural heritage) 與當代藝術(contemporary art)之交互關係的初探。
太平洋藝術節為太平洋島國輪流主辦的文化活動(cultural event),此種由太平洋島國輪流舉辦地域性節慶的想法是從1965年斐濟藝術協會提出。1972年也在斐濟舉辦了第一屆太平洋藝術節。主導單位太平洋共同體秘書處(Secretariat of the Pacific Community,簡稱SPC),營運資金則主要來自法國、美國、澳洲、紐西蘭與脫離殖民各自獨立的22個島國所繳納的會員費[2]。太平洋藝術節僅為SPC業務項目之一,至今已舉辦十一屆,每年在會員大會中確定下屆主辦國及主題[3]。
其活動宗旨明定「鼓勵集(主)體意識;促進文化遺產保存;發展新型態藝術創作;提升世界對於太平洋地區豐富文化的認知;推廣使用原住民族語言;保存傳統智慧;鼓勵新世代之創造創新;促進太平洋地區之文化交流與和平對話;宣傳太平洋地區社會文化發展;鼓勵太平洋地區民族的文化識別發展。」[4]受邀各國紛紛推出舞蹈、音樂、繪畫、雕刻、圖騰刺青、影像、建築、藝術治療、節慶藝術、航海與獨木舟技術、烹飪技巧、時尚設計等展示 ( dance, music, painting, carving, tattooing, filmmaking, architecture, healing arts, ceremonial arts, navigation and canoeing, culinary arts, fashion design, and many more),為太平洋島國帶來了國際組織的關注。亦產生了「文化傳統做為國家識別的象徵」(cultural tradition as symbols of national identity)[5],與跨國性的經濟價值的觀察論述,近幾屆的太平洋藝術節更明確的使用文化遺產(culture heritage)一詞代表此文化活動的特殊性,並舉辦如文化財產權(cultural property)、藝術節管理權與文化圖像授權(festival management right and cultural protocols )、智慧財產與傳統知識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traditional knowledge)等論壇及工作坊。將太平洋藝術節的議題提升至世界文化遺產的領域。[6]經過世界遺產組織專業評估鑑定、研究、管理和解釋文化及自然遺產的價值之下,太平洋藝術節成為有利國際外交與觀光發展的國家資產。主辦國除規劃能夠呈現文化特色的展演及展示,並且策略性的切合關注傳統文化消逝,強調太平洋是活文化(生活文化)[7]的理念。即便面臨經濟來源、資源整合甚至內部動盪與矛盾的龐大壓力,爭取舉辦藝術節能對內達到國族凝聚和文化認同,對外則獲得國際注目和認可。[8]
從以上的現象觀看當代太平洋藝術融入太平洋藝術節的過程,對於傳統文化藝術和當代藝術彼此共存的認知似乎隱藏衝突與隔閡。2000年新喀里多尼亞主辦第八屆太平洋藝術節,策展單位積極透過體制展現當代太平洋藝術面貌,並期盼建立該地區的威尼斯雙年展,此種企圖於後來的藝術節卻逐漸受到忽略。南島文化研究學者Karen Stevenson(2014)直指目前的太平洋島民意識「將現代主義等同於西化,將當代藝術等同於西方,使抽象藝術和傳統文化遺產藝術之間的意識裂縫不僅依然存在,更變得根深蒂固。」[9]。Karen更進一步提出在維護國家藝術文化傳統的立場之下,當代並不是一個被論述的重點。表示太平洋藝術節雖然身為平台,將文化遺產置於全球藝文環境和語彙之中,另一方面卻並未鼓勵更利於與全球藝術市場對話的當代藝術。值得一提的是,在多數經歷殖民主義的國家當中,太平洋島國的發展仍然與眾多強國持續著緊密的歷史關係。而新自由主義全球化的思維亦多方影響著各國經濟、政治與社會脈動。關於藝術(art)的論述在解殖民歷程與經濟體之間矛盾生成,而當代太平洋藝術則形成獨立的範疇,廣泛出現於澳洲的當代太平洋藝術節、昆士蘭美術館、棲包屋文化中心和眾多的平台組織。
即便如此,當代藝術作為太平洋藝術家思索傳統與當今社會現象之諸多面向,儘管媒材運用與形式展現,受到來自島民和西方學者分別指向真實性(authenticity)[10]質疑與藝術理論判準(Karen Stevenson, 2014)的挑戰,太平洋當代藝術家關懷現世社會同時擁抱傳統文化意涵的理想性格,實已給予全球藝術環境不同的反思,也為難以定義的傳統提供呼吸的空間。而太平洋藝術節以平台之姿成為使傳統延續的理想場地,後續於藝術策展、藝術教育的專業建立,或許能為未來文化遺產的定義和指涉,提供更多樣性的啟發。
[1] 蔡志偉(2007)。台灣的南島民族外交。台灣國際研究學刊,第3卷,第3期。頁161-186。
[2] SPC 會員國包含American Samoa, Cook Islands, Federated States of Micronesia, Fiji, French Polynesia, Guam, Kiribati, Marshall Islands, Nauru, New Caledonia, Niue, Northern Mariana Islands, Palau, Papua New Guinea, Pitcairn Islands, Samoa, Solomon Islands, Tokelau, Tonga, Tuvalu, Vanuatu, and Wallis and Futuna, plus Australia, France, New Zealand and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後四國為創始國).
[3] 1972年首先以「保存文化」(Preserving culture)為活動主題,接續如「文化共享」(Sharing culture)、「太平洋意識」(Pacific awareness)、「我的太平洋」(My Pacific)、「文化交流」(Cultural interchange)、「航海遺產」(Seafaring heritage)、「揭開珍寶」(Unveiling treasures)、「過去、現在與未來的文字」(Words of past, present, future)、「培育、再生,慶祝」(Nurture, Regenerate, Celebrate)、「交織大洋洲」(Threading the Oceania ‘Ula),到2012年於索羅門群島(Solomon Island)主辦第十一屆以「文化與自然和諧共存」(Culture in Harmony with Nature)和即將於關島舉辦的第十二屆藝術節主題「因為擁有,所以分享」(What we own, what we have, what we share – United Voices of the Pacific)。
[4] Karen Stevenson, “The Festival of Pacific Arts Celebrating 40 Years”, Secretariat of the Pacific Community, Suva, Fiji, 2012,p.4-5.
[5] 同註2,p.2。
[6] Rosita Henry and Lawrence Foana’ota, “Heritage transactions at the Festival of Pacific Art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eritage Studies, 2015, Vol.21, No.2, 133-152, http://dx.doi.org/10.1080/13527258.2014.915870
[7]同註2,p.1。
[8] Joycelin Leahy, Joyce Yeap-Holiday, Bill Pennington, “Evaluation of the Festival of Pacific Arts”, Secretariat of the Pacific Community, Noumea,New Caledonia, 2010,p.10.
[9] Karen Stevenson(2014)。“傳統之外-太平洋藝術節之當代藝術”。高雄市立美術館。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Qe7ihtI_4c
[10] 同註7,p.75。